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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为什么看《金瓶梅》?

其实奔着那几处生动各异的性爱描写也没什么不好,我当年便是如此结缘。

《金瓶梅》里的性爱描写确实精彩,难为兰陵笑笑生能把那么无聊的几个动作描述得如此花样别出,如果他活在今天一定可以是个很好的AV导演。可人开始老衰的标志便是对爱情及动作兴致骤减,当一个人开始欣赏《金瓶梅》中的世态人情时,年岁与沧桑大概都不会少了。

《金瓶梅》开篇便讲:“单道世上人,营营逐逐,急急巴巴,跳不出七情六欲关头,打不破酒色财气圈子。到头来同归于尽,着甚要紧!”在七情六欲、酒色财气里折腾了一辈子,我们最终都是要死的。

这时候才明白《金瓶梅》的主题其实是死亡,小说里的人物极尽折腾,不过都是为了让自己活得舒心一点,但却大多事与愿违。

让我们这些开始变老的人最难堪的,就是到了不得不面对死亡的时候。人活着是真舍不得死,但也真TMD没劲!

《金瓶梅》特别爱写死亡,四大名著也关注死亡,但唯有《金瓶梅》执着于描写普通人物那五花八门的死亡细节。《金瓶梅》里涉及的大小命案有七十多件,开辟了中国古典小说集中地直面叙述死亡问题的先河。

正如孙述宇在所著《金瓶梅的艺术》里所说:“写死亡是《金瓶梅》的特色。一般人道听途说,以为这本书的特色是床笫间事,不知床笫是晚明文学的家常,死亡才是金瓶作者独特关心的事。”

这里有幼儿之死。

李瓶儿的儿子官哥死前“搐的两只眼直往上吊,通不见黑眼睛珠儿,口中白沫流出,咿咿犹如小鸡叫,手足皆动。”

官哥儿只活了一年零两个月,李瓶儿抱着死去的孩子不肯放,口口声声直叫:“没救星的冤家!娇娇的儿!生揭了我的心肝去了!撇的我枉费辛苦,干生受一场,再不得见你了,我的心肝!……”

这里更多的是俗恶之辈的死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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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松为兄报仇拿得潘金莲,“把刀子去妇人白馥馥心窝内只一剜,剜了个血窟窿,那鲜血就冒出来。那妇人就星眸半闪,两只脚只顾登踏。武松口噙着刀子,双手去斡开他胸脯,扎乞的一声,把心肝五脏生扯下来,血沥沥供养在灵前。后方一刀割下头来,血流满地。”

潘金莲亡年才三十二岁,作者说“武松这汉子端的好狠也”。

《金瓶梅》虽源起于《水浒传》武松杀嫂的故事,但在面对死亡的问题上,两者大相径庭。

对奸顽坏人之死,《水浒传》多是快意恩仇,它甚至无意细细描摹死亡,不论正、反面人物,它多的是一刀挥作两段、一棍砸掉半个天灵盖等写法。

在《金瓶梅》里,当笔下的人物死亡时,兰陵笑笑生最多用的一个词是“可怜”,包括潘金莲、陈经济这种让人恨到牙根痒痒的渣女、渣男,就算他们的死是罪有应得的报应,可如此年轻鲜活生命的悲惨逝去依然是让人心疼的。

即使是一笔带过的应伯爵之死也颇令人唏嘘,当他在你面前时曾是那样的热闹搞笑。这么一个不是主角胜似主角的鲜活人物,随着西门庆的死便逐渐淡出了视野,可某天突然有人告诉你他死了,他的音容笑貌似乎犹在,可却连个死亡原因也不交待。

人是一个复杂的综合体,尤其是到了一定年龄阅历的人,当我们再读《金瓶梅》时,慈悲、怜悯、敬畏、效仿之心或许都会有,但就是没了曾经带着探索小黄书心态的那种纯纯的无知无畏,确实挺没意思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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